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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会员 ![]() ![]() ![]() 组别: 正式会员 帖子: 803 注册: 2005-08-24 编号: 970 |
本来拟了好几个小标题,第一个是“仙人的两张脸”,第二个是“蓝与翠”……连日淫雨绵绵,身上都长起了青苔,坐在电脑前,一个像样的句子也孵不出来。现在呢,只准备写其中的三个片断,其它就都算了。各节标题如下:
1、十与千 2、菲菲和白鹇 3、绿毯子上的虎影 想一想,我们这种随意写点玩意儿的小人物,比起什么名作家来都要幸福,不然光是“截稿日期”这道符令,就会把人弄得要死不活。难怪余光中会说作家如果是一头狮子,编辑就是好没心肝的猎狮人,他最爱吃的菜是狮子脑髓。而我们呢,有心情就写一段,没心情就去灌一杯白开水,让那么一两个还惦记着想看下文的可怜虫,等得猴急,不亦快哉! -------------------- 你们看那天上的飞鸟,也不种,也不收,也不积蓄在仓里,你们的天父尚且养活它。你们不比飞鸟贵重得多吗?你们哪一个能用思虑使寿数多加一刻呢?何必为衣裳忧虑呢?你想,野地里的百合花怎么长起来,它也不劳苦,也不纺线,然而我告诉你们:就是所罗门极荣华的时候,他所穿戴的还不如这花一朵呢!你们这小信的人哪,野地里的草今天还在,明天就丢在炉里,神还给它这样的妆饰,何况你们呢? ——《马太福音》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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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会员 ![]() ![]() ![]() 组别: 正式会员 帖子: 803 注册: 2005-08-24 编号: 970 |
碎片3:绿毯子上的虎影
老黄家那座独屋,就安在两山之间。屋前,一道溪水流过。七八根木头扎成一座桥,搭在溪上。过桥就是山,山路不爱绕弯儿,陡直向高处伸去。照例先是经过一片竹林,接下来植被的变化,开始不同于上午那座山,来了矮密的灌木和小乔木,把小径遮得片风不透,空气显得很湿闷。透过林间的空隙,眺得见远天黑云浓聚。老黄有点担心起来,我们却不停住脚步。见惯了野外的阴晴雨晦,大家早已学会安之若素。雨天当然最没鸟看,看一看雨珠从碧叶上滴落,也不错。其实天空的那张脸,从清早到现在,已是几度变幻了。又过了十分钟,我一回头,忽然发现两三束阳光穿透林隙,正照在草叶上,就指给老黄看。老黄笑了笑。 老黄管领着这两座山那上千亩竹林,没事就带上几条狗,把山头巡一遭。在他长年的巡山生涯中,自是和飞禽走兽多有遇合。他曾撞见白鹇壮观的仪仗队,看上去有两三百只,密密麻麻排满了山道。我们这趟顶想找的黄腹角雉,他最多一次看见过二十来头。他说如果冬天来,管保不出半小时就能把角雉找到。还有一个地方,长着一种树,冬天结满了果实。“它们就爱吃那树上的果子,”老黄说,“你只要守在那里,它们每天都会在同一个时候来,慢慢地吃上一个钟头。”可惜现在是孵蛋季节,所有的鸟,好像都约齐了闭巢不出。“只能碰运气了。”老黄把手背在后面,缓步踱去。一整个上午,我们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在这座不通路径的陡斜山脉里,摸爬滚打了好一圈。空林寂寂,没有一声鸟啼。下山的当儿,我正蹲低身体,琢磨着怎么从这棵树挪到底下那棵而不致滑倒,头顶蓦然飘过一张大得出奇的棕黄叶片,啊不,是一张泛着金光的方形绒毯,直奔一株大树飞去。就在一眨眼,它沾上了树干,倏然缩聚形体,变成了一个活物,具头具尾,一溜烟儿往树高处蹿去。我惊疑了两秒,缓过神来,赶紧举起望远镜,追蹑它的踪迹。它终于在一处停顿下来,身体在枝叶间稍露一鳞半爪,但已足堪辨认,哦,一只鼯鼠。它的毛色光鲜亮泽,圆溜溜的眼睛,闪动着一抹明澈的天真。上尉正好在那棵树下,他仰脸端起相机,却忽然向旁边一跳,忙不迭躲避什么。原来那只鼯鼠觑见了他的妄举,乃从体腔内挤落某种不洁的液状物,给了下面这个莽汉一个小小的警告。紧接着,这只山中飞客再次施展起轻功,把自己打开,向另一棵树飞滑过去,身影在密叶间一晃就消失了。老黄已是见惯不惊,他说山里人都叫它做“飞狐”。我们终于从山中脱身而出,有点灰头土脸地走到大路上,这时,老黄笑问下午还想不想去爬对面那座山。“冬天的时候,我在山顶见到过不少野生动物,离人很近的。”老黄的话勾动了我们的遐想。他还说,有人曾听过山上传来虎啸,其声轰轰然,充天塞地,令人惊骇。 走到屋子前,几条狗跑出来,对老黄又嗅又蹭。我们都到溪边,濯洗身上的尘泥。回来坐在门口的条凳上,看枝头蹿动着黄颊山雀。有一只飞到了就近的木桩上,这鸟族中的好奇宝宝,把小脑袋侧来侧去,对着我们摆弄没完,似乎尽力想将眼前这几个新客的底细,觑出个究竟来。竹林中传来棕脸鹟莺的鸣声,幽幽细细,又带点银样的质地,仿佛夏夜里萤火虫的光一闪一闪。吃过午饭,我走到溪边,找块大石头躺下来。朦朦胧胧睡了半小时,给疏疏的雨点打醒。回到屋前,刚坐不久,太阳又开出来了。大家聚到一起,就开始动身上山。 这会儿,我们攀出林子,路径灭没了。继续向上,陡斜的山坡上,全是一蓬一蓬的乱草。转头往山谷下瞧,高处不胜其晕,只怕一不小心失了足,重力加速度,从此世上少一人,地上多一坑。赶忙俯低身子,手脚并用,为了微渺的一己之躯,不惜将一把把绿草的大好头皮都揪痛。攀爬了一阵,望见近山顶处,危立着一块大岩石。忽然飞过去一只猛禽,翼若垂天之云,只一斜身,就消失在了山后面。我们的精神为之一振,攀爬的速度明显快起来。 不一会儿,就到了那鹰没处。我跃上大岩石,四下里一望,高天在上,远山逶迤,谷间溪水一线流去。我大叫两声,声音转瞬消灭在空际。我坐下来,不想再往上爬了。站在峰顶,虽然四面皆空,毕竟仍意识得到举你在高处的,乃是那庞然稳重的山体,心理上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安全。而一块凌空的巨石,无所依托,往前再多走一步,俯视脚下那浮动的虚空,令人暗生危惧,就如逼到绝境的人生,悄然独坐,心中总会浮上来一些更深沉的东西吧。老黄就说,他常常会来这石上,一坐老半天。一颗几经时光雕凿的头颅,独对终古如斯的一列青颜。在这样的石头上坐久了,我想,或许竟会坐出一种莲台的感觉来吧。这时菲菲在一旁,说,快来看,这里有动物的粪便。我们围上去,那堆东西看起来风干已久,里面有皮毛和骨头,菲菲说像是猫科动物的排遗。她有许多养猫的经验,所以会马上作出这个判断。我听了为之一惊,眼前顿时浮跃出一头虎,蹲踞在这块高高的岩石上,俯瞰大地山河。 海明威在《乞力马扎罗的雪》的开头说,在那座非洲最高峰上,有一只冻僵且风干的豹子尸体,无人知道它为过何要跑到这种高寒的地方来。现实中,是没有哪只豹子,会这样傻乎乎主动去送死的。都是文人的伎俩,为找到某种代表神圣高洁境界的象征物,不惜无中生有弄死一畜生。在我的血液里,竟也沾上了些这种文人的毒素。比如此刻,我脑海里蹦出虎的形象,就暗含着某种象征意味。俄国女诗人吉皮乌斯,在《大白天》这首诗里,一面渴望拥有飞翔的人生,一面又叹息自己的灵魂是一只死掉的鹰。我不会那么没出息,我希望自己的灵魂是一只虎,可以蹲在高处,冷冷审视尘世里自家那具臭皮囊。当然,对于现实中的虎来说,是压根儿不会理会这档子事的。人类那些个高妙的思想,它如何能懂?它跑到这块石头上来,也许只是要吹一吹风,然后舒舒服服蹲下来,把体内的杂物一清而空。末了,再畅快地大吼一声,使三里外的某个人听见了,悚然心惊。 坐在这个点上,最妙的,就是凝观对面那一列青山。距离不远不近,角度不高不低,一切都恰到好处。把这列青山抽掉,这里的风景就会太空旷,显得味道不足了。日光泼泻在山坡上,一整面绵绵密密的翠碧,看上去,就像斜披着一幅巨大的绿色挂毯。我见青山多妩媚,正欣然相对间,却蓦地发现,一片云影投映下来,鬼使神差,竟恰好在那挂毯上勾绣出一头大兽的形状来。它以山脊为背,捷足前伸,大口略张,强健的头颅直直朝向前方,整个姿态活龙活现。即连那竖起的耳朵,伸直的尾巴,也都宛然毕肖。一刹那,我感觉到冥冥之不可思议。这是一只虎。 过一会儿,云影移动,绿毯上的虎消失了。 -------------------- 你们看那天上的飞鸟,也不种,也不收,也不积蓄在仓里,你们的天父尚且养活它。你们不比飞鸟贵重得多吗?你们哪一个能用思虑使寿数多加一刻呢?何必为衣裳忧虑呢?你想,野地里的百合花怎么长起来,它也不劳苦,也不纺线,然而我告诉你们:就是所罗门极荣华的时候,他所穿戴的还不如这花一朵呢!你们这小信的人哪,野地里的草今天还在,明天就丢在炉里,神还给它这样的妆饰,何况你们呢? ——《马太福音》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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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资深掺和者 ![]() ![]() ![]() 组别: 正式会员 帖子: 10919 注册: 2005-06-26 来自: 厦门 编号: 882 |
引用 (泽雉 @ 2007-06-26 00:23 ) 我们却不止住脚步,见惯了野外的阴晴雨晦,大家早已学会安之若素。雨天当然最没鸟看,看一看雨珠从碧叶上滴落,也不错。其实天空的那张脸,从早上到现在,已是几度变幻了。又过了十分钟,我一转头,忽然发现两三束阳光穿透林隙,正照在草叶上,就指给老黄看。老黄笑了笑。 想起苏轼的《定风波》,我最喜爱的词之一。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 给我一双彩虹的翅膀,我要飞向那自由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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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会员 ![]() ![]() ![]() 组别: 正式会员 帖子: 803 注册: 2005-08-24 编号: 970 |
引用 (山鹰 @ 2007-06-29 16:04 ) 引用 (泽雉 @ 2007-06-26 00:23 ) 我们却不止住脚步,见惯了野外的阴晴雨晦,大家早已学会安之若素。雨天当然最没鸟看,看一看雨珠从碧叶上滴落,也不错。其实天空的那张脸,从早上到现在,已是几度变幻了。又过了十分钟,我一转头,忽然发现两三束阳光穿透林隙,正照在草叶上,就指给老黄看。老黄笑了笑。 想起苏轼的《定风波》,我最喜爱的词之一。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坡公“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境界,不是我辈轻易能修炼得来的。渊明的“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更是不可企及。 昨晚读《江湖外史》,里面有一篇谈《笑傲江湖》里的莫大先生,兼及东晋那位嗜酒的刘伶,在文章结尾,王怜花这句话令人难忘: “在真实的刘伶或者虚构的莫大这样的人物身上,我印证了我对生活的一个朴素见解:幸福就是做一个不求进取的天才,胡乱快活一世。” -------------------- 你们看那天上的飞鸟,也不种,也不收,也不积蓄在仓里,你们的天父尚且养活它。你们不比飞鸟贵重得多吗?你们哪一个能用思虑使寿数多加一刻呢?何必为衣裳忧虑呢?你想,野地里的百合花怎么长起来,它也不劳苦,也不纺线,然而我告诉你们:就是所罗门极荣华的时候,他所穿戴的还不如这花一朵呢!你们这小信的人哪,野地里的草今天还在,明天就丢在炉里,神还给它这样的妆饰,何况你们呢? ——《马太福音》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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