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鹰观鸟日记 主题选项

[山鹰]

颐和园，雾霾下的人造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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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只有它们是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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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能让很多事情看起来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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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秋环渤海观鸟记》全文完）

[山鹰]

《2014.10.17-27广西北海观鸟旅行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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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多人眼底，我是一个很会玩的人，当然，我自己知道，比我更精于此道的人多如牛毛，只是茫茫人海，你未必能有机会认识他们。

这里说的“玩”，大约是旅行的近义词。我从小不喜欢被拘束在屋子里，所以得空就去郊外的田野山林走走，说不出为什么，只是单纯的喜欢几乎无人的路、飘忽不定的山风、荷塘独有的香气、以及一年四季山林里的密疏变化和色彩的更替。我还会停下来静静地读一下墓地里的碑文，算计着埋在下面的人该是怎样的古老面目。其实好多字当时都不认识，不过没关系，反正他们也不会爬起来教训我要好好读书什么的。

后来离开小县城外出读书、工作，渐走渐远，看得自然也更多。越是如此，越觉得旅行的本质是一种探索：一切未知的、又默默存在那里、凝聚成一股磁石般的东西，譬如建筑、文物、本地美食、自然风貌和野生动植物，都在时间的长河里携带着历史的波涛汹涌而至，然后以今天我所能看到的模样续写着未来，又或者在某处以断崖式的惊愕忽然消失。身在旅行，所以我究竟只是路过，却因为多了一丝丝的关注（就好像我会记住风的力度、碑文的磨损一样），便可能暂时地陷入其中，幻化成其一部分，感此悲凉冷热。等旅途结束抽身而回，我虽依旧，却已非彼之心了。于是将多出来的那一部分刨出来，写成文字给愿意读的人看，也是给自己一个了却，某些时候，则更像是一个刮骨疗伤自我治愈的过程。

以这样一大段话作为在北海呆了十天之久的旅行笔记的开头，有两个原因，第一，今天我遇到了一个比我更会玩的人（仿佛有点命中注定我们要见一次面）；第二，北海之行，快乐背后，是掩饰不住的沉重，而这也正是我已经回来一个月却迟迟没有动笔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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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续）

[山鹰]

接头




接到小狼的电话我有点意外，他邀请我去北海做一次和观鸟有关的讲座。我说当地找更经济些嘛，你要是不熟悉，我帮你介绍几位广西的资深鸟友好了。可他说是活动举办方希望我过去的，费用不是问题。我有些纳闷，毕竟此前我从来没有和FFI（动植物保护国际）打过交道，而小狼也不过是刚过去实习没几天，就算他觉得我是合适的人选，也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吧？虽有些疑惑，不过既然是我能做的，正好去看看现在北海工作的老友狐狸，也是一举两得。那时候，我并没有想太多和鸟有关的事情。

厦门到北海没有直达的航班，那天深夜，前一航班的延误让我拖着行李箱在深圳机场一路狂奔。还好，在关舱门前五分钟，我看见空姐迷人的微笑，不禁面红耳赤，鼻息如牛：请帮我拿一块毛巾，我要擦汗，谢谢。

FFI北海项目的负责人兴峰执意要来机场接我，我想这么晚了，我自己打车直接去宾馆就好，何必麻烦大家？兴峰说，你没来过北海，不懂。我是不太懂，于是客随主便。

很顺利就碰头了，毕竟北海机场还没有厦门的一个汽车站大。空气比厦门更热，更潮润，但也更纯净。兴峰告诉我之所以希望我能过来，其实是因为原本帮他们策划了整个活动的风入松有事情来不了了，然后是他向FFI推荐的我。我这才想起前不久风入松来厦，我陪他在厦大的咖啡馆里正闲扯各种鸟事，他确实接到一个广西的电话。

我记得当时还问了问情况，因为北海每年迁徙季节猎杀候鸟，尤其是过境猛禽的现象实在是太过恶名昭著。所以当兴峰告诉我这次来做讲座的另一位不是别人，正是微博上和我互动很久的“鸟窝里的猫妖”时，我一点也不奇怪。猫妖是国内不多的年轻的猛禽救护专家之一，也是一个标准的女汉子，虽是直女，勾搭的妹子却比我认识的还多，时常有让我有掩面而泣的冲动。

我和猫妖并没有见过，就像北海的鸟友“大雨”， 加QQ好友看他的片子好几年了，微信也加了一年多聊得有来又去的，同样没见过。大概是因为摄影作品也会说话，看了片子，便知道人也错不了。


粤剧

尽管宾馆距离闹市区不远，设备有些老旧，色情小卡片就摆在床头，窗外黑漆漆的，并不见几个行人，显然不适宜半夜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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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一个人漫步到海边的公园。海水平静如湖面，也很清澈，鸟却没多少，倒是公园里唱着粤剧的老人家们很引人注目。或许是因为年少时看过的那部电影《南海十三少》的缘故，我虽极少有机会听到粤剧，每每听得都觉得心生悲凉。粤剧里少有京剧中王侯将相的丰功伟绩，也不似越剧的才子佳人郎情妾意，那带着绝望的低吟浅唱，是一场场无论是今生还是来世都无法完结的关于情与爱的纠葛。每每轮到老妪唱段的时候，一旁总有老翁送上一捧花，虽然都是假花，那接花的人也是低头晗首浅浅一笑，鱼尾纹里隐现羞涩三分，极为动人。我听了好久，知道狐狸电话过来喊我中午去他家吃饭。

北海的城市建设实在有点让我大跌眼镜，本以为作为广西最重要的海港和著名的旅游城市，也是对外开放城市应该颇有模样，可一个多月之前台风扫落的大树枝竟然还堆积在街上，更别提坑坑洼洼的路面，还有到处可见的小广告和垃圾了。当地政府之不作为可见一斑。至于交通，真的让我有崩溃感：红路灯和斑马线在众多摩托车、电瓶车甚至一些机动车眼底似乎就是彻底隐形的。狐狸的破电动车给我的第一印象更是该毫不犹豫地扔掉！他载着战战兢兢地我去了菜市场，第一眼就看见卖野生鸟类的，不仅有红胸苦恶鸟、小云雀、日本鹌鹑、更有我见都没见过的黄脚三趾鹑。狐狸说在北海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从普通百姓到各级公职人员，都爱吃野味，根本无人管。

这个上午，我的心情，应了上午听来的一句粤剧里唱词：一阵阵打梧桐叶凋，一点点滴人心碎了。


家

中午在狐狸新买的豪宅里我们两个像在读博士期间那样小酌了几杯。这5000一平方的复式豪宅以厦门的标准真心是白菜价。社区外的凌乱和这里的花团锦簇恍如隔世。但是小区里的蚊子和老鼠却顽强地提醒着这里并不是孤身自傲的世外桃源。

狐狸也有抱怨，可如果当初留在厦门，他可能还和我一样在租房度日，学术上也难有自己的空间。我时常笑说要不是当初在白城车站偶遇他之后开始了观鸟，可能我也不至于潦倒如今，早该在职场赚得朋满钵满的了。但是我那只是玩笑，心底并不曾后悔过一丝半毫，毕竟当我第一次在厦大后山看见普通翠鸟那一抹醉心的蓝之后，心在哪里，心已有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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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所在的红树林研究所的建筑是老城区里唯一一栋我看着很顺眼的建筑，色彩明快、干净、简单、带着些微的现代派风格，人工湿地既能做科教展示，也让人赏心悦目，旁边还有几个颇有小资调调的下午茶休息区，wifi全覆盖，坐下来喝一杯咖啡，或者聊聊学术，真是再适合不过的。

狐狸说眼前这些设计是他们所长的得意之作。我忽然想起什么，问狐狸他们所的领导是哪个学校毕业的？果不出我所料，他们所长是我们校友。厦大所滋养出来的那种懒散中的精致果然早已渗透到每一代学生们的心底，即便远在异乡，那根儿还留着，一有机会，就会涌出来泛滥滋长，仿佛乡愁。

因为是工作日，狐狸没法陪我，我便独自一个人去逛北海的老街。和厦门中山路、广州人民路类似的骑楼，虽然矮小些，也更加老旧些，风情却并不减，让我想起那唱粤剧的老妪。受中华大地近年来旅游大潮的来袭，这里的很多原住民也都将门面租给了新的商铺，到处充斥着来自义乌的旅游纪念品，特色也有，却并不让人惊喜，因为那些都是受国家保护的砗磲、玳瑁和绿海龟的遗骸。有人喜欢它们的洁白和俏丽，我却只看到死亡的悲凉，还有那背后疮痍满目的南海珊瑚礁海床。



老街背后是海港，一代又一代的北海人在这里繁衍生息，贩夫走卒、巨商大贾来去无痕，只剩下这些建筑，却又成为贪婪客的庇护所。夕阳正照在西，整条街如黄金铺地，这虚幻的浮华，映红了周遭行人的脸庞，却炙烫着我躲闪不及的忧伤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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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清邮局博物馆里对着一座已经停止摆动的钟发呆良久之后，我看到一家挂着“摄影公社”牌子的门面，似乎没有在贩卖任何东西，只有两个年纪和我相仿的人坐在里面喝茶。我走进去，见墙上挂着一些照片还有陈设，明白这里大约是个本地青年摄影爱好者俱乐部。主人位上的大胡子请我也坐下来喝茶，我也不客气，揣度着这和闽南的习俗大约也差不离：有客进门，清茶一杯，闲聊四方。

大胡子就是老街人，说着老街和北海的变迁，和老厦门说起厦门如今被汹涌的游客糟蹋的痛心疾首一模一样，可是这里是他从小长到大的地方，离不开了，也不愿离开。聊了好一会儿我才起身告辞，忽然觉得有一点点温暖——这个城市里，毕竟还有很多珍爱她的人，那些挂满墙面的照片，正是一双双心存美好的眼睛所能看到的美丽家园。

晚上，大雨在一个小海岛上请我吃饭，来的还有本地的另外两位鸟友“红鼻子”和“大海”，几句一聊，原来他们都是这次FFI活动的合作伙伴，和兴峰、小狼早已打成一片。

席后红鼻子兴高采烈地请我坐上他的吉姆尼，谈起下午的那个摄影俱乐部，红鼻子告诉我那正是大雨和几个人合伙弄的，本想过两日请我过去坐坐，没想到我自己倒是先摸进门了。其实，我想说的是，如果北海的鸟友、摄友们不嫌弃的话，那是摸进家的感觉。

(待续)

[北椋鸟]

山鹰大作啊，感觉您的风景拍得有味，应该多拍些好鸟作品才是。

[海边上]

好喜欢写丹顶鹤的那一段

[山鹰]

《北海观鸟行记》续前

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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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讲座一共四场，一场是FFI请的专家讲的关于桉树林生态恢复和可持续利用，我讲的是观鸟和保育工作的开展，猫妖讲了猛禽救护，棕背伯劳讲了北海常见鸟类辨识。四场下来花了四个多小时，听众还真是有耐心。我的讲座结束后有几位听众过来跟我说这是她们听过的最精彩的讲座，免不了心底有些飘飘然，随后赶紧趁热打铁把她们介绍给棕背伯劳当徒弟。

之后去海边观鸟，鸟并不多，鸻鹬类的呆萌、翠鸟的美艳、红喉姬鹟的活泼还有苍鹭的优雅虽然在我眼底已是寻常，却也足以让第一次观鸟的人兴奋不已。回想当初我在观鸟路上的每一次收获，又何曾不是雀跃一路？

我不是专家，也不是大师，我就是一个喜欢把这份快乐传递给别人的观鸟爱好者。不想用太多所谓的责任去呼喊与要求别人，我只知道一个简单的道理，当人们能够真心爱上自然，保护，是自发的事情；而自发的力量一旦爆发，其能量和持久性绝对不容小觑。这种力量我在厦门鸟会见过，在广州113鸟舍的师生们身上见过，在国内天南地北很多鸟友的身上都那么熟悉，而如今，我又在北海的鸟友们身上再度与这股热情相遇，并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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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类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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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我带着意犹未尽的兴奋从北海启程去涠洲岛。狐狸的一个同事在岛上有个湿地恢复项目，正好我和狐狸可以过去帮着对当地的鸟类和鱼类做一次普查。自然，打着“专家”的旗号，贵到没朋友的船票和门票都免了，有的，就是那湛蓝的海，还有一座刚刚被台风洗礼过的岛屿。

去之前我对涠洲岛一无所知，只知道是个旅游热点，可既然是被邀请来干活的，总得把活干了再琢磨游玩的事情。

岛很大，植被被台风摧残得已经见不到几棵大树，香蕉林才刚刚开始挂果，我这才想起来今年为啥厦门的香蕉卖得比往年贵很多——连续两次强台风让两广和海南作为香蕉的主产地损失惨重。好在热带地区的大自然有着旺盛的生命力，两个月的时间，一切又都欣欣向荣。倒是那些人工的建筑和铁塔，依旧坍塌歪斜，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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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不多，至少比我们预想的要少。主要是农田鸟类，还有一些鹭科和翠鸟之类的湿地依赖鸟类，倒是看到不少红隼，既然有顶级掠食者，起码这里的生境还是不错的。后来几日里在岛上四处闲逛，对褐胸山鹧鸪的惊鸿一瞥还有与褐翅鸦鹃的多次相逢，以及和绿鹭的对视也都印证了我的判断：尽管海边防风林伤痕累累，但也正是它们的牺牲保全了这里的一方水土和良好的生物多样性。

湄洲岛十月的天空中，不时可以看到灰脸鵟鹰和凤头蜂鹰飞过，那些都是要飞往东南亚的迁徙猛禽。透过望远镜默默地送上我心底的祝福，希望它们一路平安。

[山鹰]

妈祖庙





但是，一次清晨的海滨观鸟散步却让我目睹了令人极其不安与痛心的一幕。

那是海边的一个小小的妈祖庙，几位上香的阿姆带着年轻的女孩子正在焚香拜拜，虽说这如今岛上众多渔民早已转行做起了旅游生意，但毕竟还是有很多人靠海为生，港湾里的渔船依旧毗邻接踵。男人们出海，女人们在岛上打点家务和岛上的生意，日子红火，本也是这些岛民的福气，是该感谢海神娘娘的福佑。可是，当你看到满岛都在卖砗磲、绿海龟、戴帽这些国家重点保护动物的时候，你的心底又忍不住恨得发痒。

我见那些给妈祖上香的人，也都是虔诚，可她们，还有她们的男人们，真的懂得拜妈祖的意义在哪里么？人说求佛不如求自己，大海本是生生不息的福田，对珊瑚礁及鱼类灭绝式的过渡捕捞已经让国境内的资源消耗殆尽，于是更时不时地跨境作恶，招来牢狱之祸。其实若神明真的可以洞察人世，这种种贪婪之恶，岂是那一柱袅袅青烟就可以烟消云散的？

岛上原本历时百年规模最大的妈祖庙，前几年就忽然被上方脱落的巨大岩石砸塌了屋顶，莫不是妈祖真的显灵在警示这些贪婪的人？可是地方政府与乡民只是将妈祖庙稍稍前移了一点，用水泥修了个粗糙的新屋顶而已，倒是借机又供上六十个太岁，恫吓着民众如何地太岁不安，敞开捐助箱要钱。

至于这眼前的这个小庙，周边都是主干要两个人才能合抱的大榕树，祈福的红色符咒和旗子挂满了枝头，我却怎么看都是大树的血泪纵横。



悲剧

我当然不会因为有人拜妈祖而愤怒。

妈祖庙对面是一片香蕉林，林子后面远远地可以看到有几株残存的高树，我想去看看有没有拟啄木鸟。于是循着香蕉林里仅能一人过的小路往里走。海风将宽大的香蕉叶变成在我头顶涌起的翡翠浪花，那是一种相当妙曼的感觉，让我忘记了种种愤世嫉俗的想法，又变回一个简简单单的旅行者。那路着实有些崎岖，有时候还需要用手攀爬一下，我私守着这独处的野趣，闻着若有似无的蕉林清香，甚至带着些喜悦。

忽然间头顶的碧浪没了，我已钻出了香蕉林，站在一片高地上。四周杂草丛生，眼前，是一大片裸露着红色而平整的土壤。一下子就愣住了，然后，愤怒不已！










几只斑鸠蹲在平地上，眼脸都被鱼线缝上，脚上套着几乎看不见的鱼线，失却了视觉的斑鸠完全不知所措，只能原地不动，在恐惧中的黑暗中颤抖。而它们脚上的鱼线都朝着一个方向，尽头是一个用枯枝和迷彩网搭起的伪装棚。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利用斑鸠做诱饵抓捕猛禽的盗猎现场。

我的出现让原本躲在伪装棚里的人钻了出来。中年人，没有那种奸猾的脸，也没有凶悍的表情，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村中年人，略瘦。他冲我走过来，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我还没开口，他先说话了：哎呀，这个不让抓的，不让抓的。

我有些愕然，这样说分明他是知法犯法。大约是见我面有愠怒，他继续讪讪地说：就是偶尔抓一下。我没搭理他，仔细看了一下四周，确认他应该今天应该还没有罪恶的收获之后，问他：知道不能抓怎么还这样？你这技术是老手啊？自己琢磨的法子？他见我语气也不强硬，遂略略舒了口气，说：我都是来这里跟这儿的人学的。然后他指着天上正在飞过的凤头蜂鹰：这种我们是抓不到的，它不吃鸟。听闻此话，可以确信此人是老手无疑，普通人哪里会懂得精分这些？心底恨得牙痒痒——不知道多少猛禽已经祸害在他手里了。

我问：本地人咋不自己抓？他说这里管得严，外地的比较方便。我并不能确认他是否本地人，不过听他的普通话口音还算标准，估计确实也不是岛民。我用手机拍了周围的场景，也拍了几只可怜的斑鸠，他也没阻止，只是喃喃地说他早晨4点就来布场地，但是到现在还没有收获。我问他是否知道所有的猛禽都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都能直接蹲大狱的？他说知道不能抓，但也不知道具体多大罪。他还在继续说他多么不容易。我静静地听他的“委屈”，心底却越发地厌恶，因为，在这个旅游业极其发达的岛屿上，谋生本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我走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你看看这些可怜斑鸠，不怕遭报应么？

当然不能等上天的报应，否则这迁徙季节，天空飞过的任何一只游隼、燕隼等等都有可能转眼身陷囫囵。忍着愤怒离开了之后，通过狐狸，我把资料交给了当地保护区、管委会的领导，当局还是很重视的，后续不表。

后来我特意和当地的小年青聊到此事，想了解当地的一些情况，有点让我意外的是这些年轻人听我一说，非常愤怒，骂那人太可恶，问我具体地方，说要去揍那个人一顿。我说已经处理了，这才阻止了年轻人的冲动。他们说不能抓鸟，还说看到网上北海有人拍到鸟的照片，好漂亮，也很珍稀，是要留给子孙后代看的。

这些年轻人也是外来打工的，似乎也没有读太多的书，却很朴素地知道不要伤害野生动物，说又不是没饭吃要干那种缺德事！当然，很重要的一点是得益于年轻人可以通过网络了解外面的世界和思想，得益于那些通过网络传播了正确导向的人们。只是一想到我们这个所谓的互连网络其实不过是世界上最大的局域网，似乎也欢庆不起来。

真的高兴不起来，因为目睹这涠洲岛的盗猎现场与后来在北海冠头岭听到的枪声相比，不过是小菜一碟，耗子比毒蛇罢了。

[山鹰]

美丽却不为人知的火山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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涠洲岛是一座火山岛，奇特的地质地貌让这里成了旅游热点。此前我不闻大名，来了之后反倒因此更加时时觉得惊艳。海岸边每一个转角似乎都能够与大自然的奇迹撞个满怀，不知道如何用言语赞叹，唯有徘徊其中久久不舍离去，用双目镌刻如歌的画卷于心底亦觉不够，手机、相机记录频频根本无法停歇。

海水与风是伟大的雕刻师，岩石节节退缩却也不甘心败得一塌糊涂，于是抗争、纠缠，终成了这曲曲折折、层层叠叠、断断续续、坑坑洼洼的海岸。那岩石本来自地壳深处，矿物丰富，日光久曝，海浪拍打，剥离了表层冷冰冰黑漆漆的外壳，原来满腔皆是五彩的心思。茶金、赤褐、绯红、青绿、绀青、粉白、铁黑，那些我不曾遇见过的斑斓，一时间在眼前如丝飞带舞。此时的我，觉得一个人徜徉在这蓝天碧海间瑰丽的画卷里，决不是上天对我的宠爱，反倒是一种惩罚——原来，无人分享的幸福其实是一种煎熬。我拼命地向两百米以外的一个老外挥手，示意他赶紧过来。等他走近了一抬头，嘴巴瞬间就张得再也合不拢了。他冲着得意的我竖起大拇指，我还没来得及把手里的相机塞到他手里，他先来了句：please！然后把他的ipad递给了我。心有戚戚！

火山不仅把丰富的地矿以最美艳的一幕呈现在人类的面前，也在雷霆万钧的怒吼喷发中，抛出了无数个火球，吐出千百条火舌，那仿佛地狱来临的一幕如今全都化成黑漆漆的火山蛋河蜿蜒的熔岩。经过一系列的冷却、侵入、结晶，那些流纹、绳状、枕状等等构造，眼前的世界看上去似乎凌乱不堪、凝固不前，却又叫人心底有些微的疑惑，总觉得那些岩石的内里生命依旧，随时有让人心惊肉跳的蠢蠢欲动。或许大海比人类更加的不安，它不停地用巨浪鞭打着这些岩石，不绝于耳的巨响之后总是猛地如雾飞雨溅，白沫冲天、珍珠满地。刚刚鼓足勇气靠近一点欲一探究竟，就被脚下猛然涌起的浪花砸得混身都是咸味，心骇不已。这是海神与盖亚之间的战争，凡人不被允许靠近。

那些岩石上方生长着众多的仙人掌和其他热带植被。虽然被肆虐的海风吹得都只能朝着一个方向生长，日积月累却也渐渐地占据了整个山头。海风永远都是湿漉漉的，植被将其中的水汽“截留”下来用以滋长。可水分实在太多了，用不完，这里的山不够高又多是陡崖，多余的水分无法汇聚成溪，于是全都成了淅淅沥沥的雨瀑重新又落回到海滩上。就这样，艳阳高照的日子里，我在雨中漫步——那是从苔藓上渗出的绿色之雨，带着泥土的芬芳却清澈凉爽。远处那些用自来水冲凉的人们啊，你们为什么不来享用这大自然免费的馈赠呢？

海滩上有长居于此独来独往的矶鹬，也有举家成群来此避寒的黑腹滨鹬，那些海浪对矶鹬似乎并不能造成影响，它们在岩石间漫步、跳跃，翅膀都很少张开，只有当人类靠得太近这才轻轻地飞去。黑腹滨鹬则喜欢在沙滩上停歇或是奔跑，潮水涌上来的时候它们会忽然飞起，化成海面上快速掠过的一群小黑点，可不多时又回重新飞回来，或许就落在距离你不到十米远的地方，只是并不能让你靠近，是它们的戒心太重，还是我们人类给它们造成的伤害已经镌刻到基因深处？希望不是后者，可，真的不是么？

有猛禽在天空飞过，快速掠过的游隼、阿穆尔隼，缓缓盘旋的灰脸鵟鹰，还有硕大的乌雕等等。无论是哪一种，都会给蓝天添上一道激动人心的风景。没有几个人会向我一样抬头欣赏它们完美的双翼，可作为风的掌控者，猛禽是天空真正的王者。当它们将锐利的眼神投向大地，投向这片葱郁的土地，你会迷惑它们究竟是在寻觅还根本就是在巡视？

如果我以鹰的视角来俯瞰涠洲岛，高耸的崖壁、海湾里荡漾的渔舟、金色的沙滩、随风轻摇的香蕉林、草长莺飞的湿地、村庄中央被炊烟缭绕的教堂钟楼、妈祖庙里的旌旗、还有穿梭的摩托车、热闹的人群、石油公司的炼油炉等等，这岛屿上的一切是否都会显得渺小而匆忙？而那只长尾巴的变色树蜥，又是否早已经觉察到危机四伏，正欲快速隐匿在盛开的繁花之中？

涠洲岛用十足的精彩款待了我一次。可是涠洲岛，那些年年来此的候鸟，你将用什么来款待它们？

[山鹰]

图片参见

美哉，涠洲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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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篇涠洲岛的文章后来发在了我的微信公众号“山鹰的自然行记”里，现转发过来。

[山鹰]

贴图占用

[山鹰]

贴图占用

[山鹰]

伤心冠头岭

冠头岭距离北海市区不远，近得懒得和的士师傅讨价还价。我起得很早，在吃了一大碗猪蹄粉之后，带着饱嗝就过来了。

一起来得还有红鼻子、小狼、兴峰等等，他们都是为了这次北海护鸟行动忙碌着，我是来凑个热闹，帮着数数鸟，鉴别一下鸟种。和他们在现场的辛苦布展、以及繁琐的志愿者安排相比，这是个轻松的活儿。就这样，我迎着微凉的晨风，看周周边的绿色沿着山峦向蔚蓝的大海延伸，一切都显得宁静又安详。

和每日里早早就得抓紧时间觅食得林鸟相比，猛禽们过着休闲得多得生活。快八点了，天空中才出现一群小黑点。渐渐地近了，是凤头蜂鹰，带着奇幻的花纹随风而至，细小的脑袋缺少霸气，让人觉得很不过瘾。当然，它们不在乎我们的感受，御风的快乐它们自己知道就足够了，世界那么大，能自由飞翔已经是三生有幸，其他的，又何足挂齿？它们从我们的头顶掠过，向海的方向，盘旋而去。

又来了，又来了，有人在喊。是红鼻子。可是其他人都陷入了迷惑，空中依旧是灰白色的世界，云层并不曾散去，也不见鸟的影踪。“在铁塔背后，很远！”红鼻子继续喊着。众人循着他说的方向望去，果然又几个极不起眼的小黑点，纵然我见识过国内不少“神眼”，此刻也不得不佩服得五体投地。

望远镜里，那些小黑点幻化成飘荡着的黑色纸片儿。再近一些，原来它们并不如林雕那般黑的纯粹，而是如燃烧之后轻飘飘的灰烬，是一种带着阴郁的花白的灰色。乌雕，高高在上乌雕似梦里的幽灵，那么远又那么近，远到我们看不清它们的眼睛，近得我可以感受那强大鹰柱里直升的气流，大鹏展翅，扶摇直上。

迁徙时期的猛禽通常会借助气流进行飞翔，这样省力，毕竟动辄数千公里的飞翔是很耗费体力的事情。猛禽们巨大的体型让它们堪称天空中的王者，却也时不时地成为需要克服地心吸引力的累赘。给万物生的太阳不只是让我们觉得温暖，也让上升的暖气流——这无形的空中高速公路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海与山交汇的地方。

冠头岭正是这样一个地方，它位于大陆的尽头，是猛禽们踏上高速公路跨越海洋飞到东南亚伸的跳板，我们来到此处追寻它们的翅膀，感受着那温柔又持久的风，想和它们说声再见，还有，一路平安。

秋风起的季节，每日里都有数百甚至上千的猛禽借此飞向更南的南方，那里终年温暖，四季花开，是理想国。

阿穆尔隼来了，娇小如鸽子的它们是吃昆虫的好手，也是大眼红臀头戴黑盔胸染墨点的帅气萌物。燕隼来了，它们是花样体操表演者，比阿穆尔隼更加矫健敏捷，不让你看花了眼睛都不肯离去。似乎是因为眷念，是知道此番与我们的告别之后的再见，已将是很久远之后的事情；于是，空中这一场徘徊悱恻的盘旋，无言，却仿佛有诉不完的衷肠。

来冠头岭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志愿者们忙着给他们介绍保护候鸟的重要性，带领大家玩着各种游戏，不大的平头一时间热闹非凡。也有一些人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并不参与。可看上去他们也并非全然没有兴趣，目光始终在我们这群人身上，难道仅仅是因为热心的我们长得太帅？我拍了几张现场得照片发到网络上，很快就有北海鸟友回复我说：那几个人是打鸟的，他们是在放哨。我愕然了。

对于冠头岭盗猎猛禽早有耳闻，可如此面对面还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刚刚我还在给他们普及了候鸟保护的重要性以及盗猎的法律后果，他们也听得很认真，并不曾有一丝的慌乱。我来之前，有鸟友说他前几天刚刚来的冠头岭，听到了很多枪声。我并没有太往心底去，毕竟这里距离市区那么近，盗猎再怎么嚣张，还能严重到什么程度？而现在，这些人就在眼前。

我偷偷地问红鼻子，他说北海打鸟的人他们都知道是谁，但是没办法，警察抓了、法院判了、大狱里也关了，可枪声从没停止过，那些人也没有真的就此罢手过。这更让我惊讶不已，如果单纯是警方不作为那还可以理解，可若管都管不住，那就太可怕了。后来大雨跟我说，北海是个小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因为总有各种关系前来干扰执法，所以警察抓人也是很不情愿的，抓进去了没多久也就出来了，执法不严，如此自然断不了根。此话有些道理，不过中小城市里管得严得地方也多得很，如此一想这个理由又有些站不住脚。那么更深层次的原因呢？

褐冠鹃隼的凌空而至让我暂短地忘记去追寻答案，沉醉在它巨大的身躯留下的阴影里。从美国过来的冯小姐因为没有结婚实际上是一位老小姐，带着高龄单身女青年的热情天真还有最凸显的性格特征——执着。冯小姐是野生动植物摄影师，促成了中美在很多环保领域的合作，作为FFI邀请的专家，她已经来北海有一段日子了。我第一次见，并不知道她是谁，只是因为都喜欢鸟，喜欢大自然，一张猛禽的照片就足以让彼此交谈甚欢。

晚上我请当地几位鸟友吃饭，聊着聊着才知道她的家世和努力，她是冯玉祥将军的后人，所以也是党国的统战对象，身份的特殊并没有换来荣华富贵，却因此多了一个畅通的谏言渠道，这对当下的中国环境问题，显得更为有效和重要。因为很多问题如果期待时间去解决，在解决之前，可能就没什么需要解决了——一切都已经不可逆的恶化甚至消失殆尽，所以高层的直接干预成了无奈中最好的选择。我也这才想起来白天在冠头岭，有一个当地人对我说：这几天打鸟的人少很多，你们有个美国人给大使馆打电话，上面有压力，最近抓得严。“美国人”应该指的就是冯小姐。不过，打电话云云都是子虚乌有得事情，之所以最近警方比较勤快，除了那是他们的本职工作之外，FFI把北海打鸟的事情捅到央视的新闻频道，环保部和国家林业局领导面子上挂不住了，这才紧急派了巡视组来广西严查。但是，严查得了么？

那天中午，忽然听到“啪、啪、啪”三声枪响，这是我第一次如今近的听到枪声（除了打靶练习），心头一震。冠头岭臭名昭著的枪声终于还是来了，没有一丝丝的防备。天空中灰脸鵟迁徙的鹰柱随着枪声顿时散开，好在没看到有随着枪声而落的。庆幸之余，愤懑未消，那枪声又再响起，嚣张至极。

在中国枪支泛滥得如此肆无忌惮，北海着实让我开了眼界，也明白党国号称环球第一的管控力度其实也不过是豆腐渣。我亲耳听到一个当地人跟我说：“你们这些做保护的不行，你们最大的官都没有和我们一起打鸟的人官大”。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话果真不假。一语道天机，打鸟、贩鸟的猖獗，无非是长期上行下效的结果。

这是一个官本位的世界，以至于我们像做些保育工作，也不得不无奈地寻求上层的直接干预。但这只是一时之效，真的长久之道只有教育与法制。而这不仅仅习近平需要考虑的问题，显然，更是每一个中国人都需要考虑清楚的问题。好在看着平台上的大学生志愿者、北海当地公益志愿者、来自全国各地的支援队伍、给众人点赞的游客还有认真看着展板的儿童，希望终归是有的。其实，即使觉得没有希望又怎样？没有希望也不能放弃，因为希望从来都是争取来的，并不是等来的。

志愿者们一边报警，一边祈祷那些天空中的猛禽快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警察出警需要时间，志愿者先去拦截。一开始众人商议考虑到盗猎分子手中有枪，是否还是等警察先，可是那不肯停歇的枪声每一声都让众人心焦。于是红鼻子带着一帮本地的志愿者顾不得许多，寻着枪声的方向搜寻过去。而于此同时，志愿者通过单筒望远镜又发现在山脉的尽头，一只媒鹰被绑在高高的竹竿顶端，成了引诱天空中同伴的牺牲品。

警察没有抓到盗猎者，现场只发现子弹和猛禽的血滴，抓捕还在继续，对此，北海当地得鸟友并不抱什么希望，他们比我们的心更加得悲凉。我理解那濒临绝望的努力是需要怎样的一种坚守。我只能安慰说一切都有个过程，FFI这次活动的公众宣传做得很好，警方也不可能继续无动于衷，年轻人观念在转变，那些猛禽的血，是浓缩的罪恶与悲伤，也是唤醒民众和社会的刺目的黑色广告。

那个下午大约有五十几声枪声，盗猎的人并不是附近普通的乡民，他们开的是宝马SUV和路虎。实际上，前几年抓到几个打鸟的村民并且判刑入狱后，乡民大多数已经放弃此行，嚣张的是那些自己觉得有能力凌驾法律之上的人群、是那些官“大”的。我和几位外地来的鸟友对这里的枪支何以泛滥表示不解，大雨告诉我那本地军转民的一段历史以及给各级官员配备持枪证的岁月。我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好像也确实有过一把手枪和一个持枪证，大学时候一个学长也是玩枪走火英年早逝，前两年南方某地村民与警方械斗发展到枪战的事也有所耳闻。仔细想想，罪过的哪里是枪？是用枪的人，是这个枪杆子里出来的政权最后无奈的异化，是权力的垄断和任性。

事后，FFI组织大家一起研讨进一步保育候鸟的方案。那天晚上，在北海最古老的街道，一座在设计师手里重新绽放青春的古老房子里，大家围着功夫茶桌讨论得很热烈，就像我们真的能实现目标一样。可是，万一实现了呢？



（后记：谨以此文献给北海那帮可爱又努力的志愿者们，当然还有FFI、冯小姐等等）

[山鹰]

贴图占用

[菜籽]

山鹰老师的讲座确实很精彩。有机会聆听，一定不能错过。

[老鼠队长]

冠头岭的枪声让人触目惊心,我心苍凉.


其实在厦门的东园,香山,野外盗猎的现像也是时有发生;你看看东园的那群红胸秋沙鸭,见到汽车像见到鬼似的,就知道坐在里面的人类对它们的伤害有多大了.

[北椋鸟]

全社会认同需要时间。你们的努力是很有意义的，虽然无法阻止一时的枪声，但需要你们推动宣传，传播知识，转变人们的观念，你们就是文明进步的动力，支持山鹰！

[山鹰]

这里已经荒废很久了，还好原因并非是我停止了观鸟日记的写作，而是换了个地方发布，但是毕竟厦门鸟会才是最根本的家，所以一并将今年的日记都转发过来，欢迎大家继续拍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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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去了不少地方，最值得得瑟的首先当然是云南。云南是众多鸟友的至爱，这次在云南高黎贡山还遇到了鲨鱼，千里遇故人，真是开心的事情。


紫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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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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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岭温泉（上 /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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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岭二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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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岭旧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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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邦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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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邦榕树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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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邦昔马古道（上 /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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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邦铜壁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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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丽莫里雨林（上 /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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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丽植物园及宛町生态园（上 /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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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丽南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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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鹰]

外滩的鸥（2015.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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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霑写《上海滩》的时候并没有来过上海，只是凭借着想象觉得黄浦江应该是浪花飞溅，奔腾到海，所以写出了：“浪奔、浪流……”其实，黄浦江是温和厚重的，这么说并不是因为黄浦江有多美，而是她实在是太浑浊了，厚重得像一块发黄的老豆腐。这些年上海滩和浦东越发的流光溢彩，只是江水浑黄依旧，好在已经不再有浓烈的臭味，于是鸥回来了，漫天地飞。

我喜欢黄浦江上的鸥，驭风翱翔，自由自在。无论是高楼大厦还是轮船码头，都只能做它们俊俏身姿的背影。站在外白渡桥上，甚至可以触碰到它们的翅尖。只是每每此时，白如雪的尾羽轻轻微拧，一个轻柔的转身瞬间完成——它们留给你的，不过是一瞥的眼神，你却早已心满意足了。

和上海的鸟友们约着在浦东的滨江公园赏鸥，对面是百年外滩的万国建筑。我原是极想成为一名建筑设计师的，因为觉得人终归是要死去，如果我设计的建筑还在，能让很多人居住和使用，亦是一种永生。大约是这个愿望的出发点过于贪婪，所以老天并没有给我实现它的机会，虽有遗憾，但并不懊恼——观鸟十多年，那些时隐时现的精灵们，早已教会了我看淡得失，更别提身后事了。如今，站在一个欣赏者的角度，我依旧喜欢着外滩的那些建筑、装饰的细节、包括背后的历史；对身后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采用的现代科技也同样颇有兴趣，这份轻松和愉悦，虽然比不得缔造者那份自豪感来得浓烈，却也绵长悠远，怡然自得。好像眼前的那些鸥。

这些鸥并不在意我们的目光，尽自觅食、休憩、戏耍，甚至强盗般地相互追逐。只因为黄浦江浑浊的水，让捕食水下的泥鳅和小鱼变成一件相当费力、甚至只能依靠运气的事情，所以“抢”似乎更“划算”。但是谁又能保证费尽心思抢来的小鱼儿不会被更加身强体壮的又抢走了呢？一个被“海盗”基因主宰的群落里，其实，谁都不会真正过得安稳。那嘶叫声、仓惶的身影、满滩涂因为打斗散落的羽毛，都是丛林法则最好的标签。想到此，有点亲幸自己生而为人。可是，人类社会真的就比它们做得更好么？

这里主要有两种鸥，一种是西伯利亚银鸥，一种是蒙古银鸥。差别不大，一般人也分不清。每种鸥群里都有：当年生、第一、二、三、四个冬季的亚成鸟以及成鸟，共有6个不同时期的个体，分别有不同的花纹。Duang地一下人就晕了。我虽然略有经验，可说到底也是心底不够笃定。索性放弃分辨，专心感受那些凶悍或者温厚的眼神，欣赏它们戏水时仰脖扭颈的姿态就好。

黄浦江上船来船往，从我第一次来上海已经过去了二十个年头，眼见它高楼起，眼见它填湿地，眼见它人潮汹涌车流滚滚。可是也同样见证了苏州河不再臭、绿地日渐增多、各种保育工作蓬勃发展。这里是因为大规模城市建设而改变自然生态最早的地区之一，也同样是清醒得最早的地区之一，还好，不算太晚。至少，那只灰翅鸥应该觉得此地，如今，尚且不错。

灰翅鸥，上海地区有史以来第一笔纪录，就在我眼前的这的鸥群里深藏功与名。它和其他银鸥的幼鸟差别，仅仅是尾部不是黑色，而是与身体近乎一致的土褐色。无奈，鸟人们都有鹰一样的眼神，它到底还是未能藏得住，被看得隐私全无，毫无遁形。在我的眼底，它略显得孤独，看不到它与其他鸥之间有交流，也没有打斗。它起先静静地站立在靠近滩涂岸边的浅水里，后来慢慢独自走到一边的水域开始洗澡，也正是这个动作，让我们看到它翘起翅膀后显露出来与众不同的尾部；然后，它又走回到鸥群中间，和身边的其它银鸥保持着几乎相等的距离，埋头睡觉。似乎黄浦江上呼啸的北风和周围噪杂的鸥群并不曾让它心烦意乱——这里就是它的家，哪怕是暂时的。

在这座城市里，我大概就是那只灰翅鸥吧——知道自己并不属于这里，但是暂时、安定地存在着。每年冬季我都会回到上海来看望我的父母亲，然后，在春天离开。无论是对于这个城市，甚至对于我父母的生命历程来说，我都只会是过客，可即便事实如此，我总还是希望我的回家，能够让父母在上海阴冷的冬季里觉得稍微温暖一些；我也希望，这只灰翅鸥，还有那千百只穿越古今建筑大观、在面向太平洋的广阔视野里翱翔的鸥群，能够带给这个城市又一个真正的春天。昨天，柴静关于雾霾的演讲轰动全国。我想，她或许也只是一名过客，只不过她应该是一位坚定的过客。

海鸥迎风张开翅膀，浪花在她身下匍伏，那些远去的人们，请回头再看一下故乡的天空……

[山鹰]

上海鸟界“四大金刚”与春天（2015.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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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阴沉沉的，并无大好春光，小区里的珠颈斑鸠却叫得让贪睡的人无法入眠。惊蛰虽然过了，可一场倒春寒却让人感觉又回到了严冬之中，手脚继续畏畏缩缩起来。倒是这些鸟儿们，认死理地一般开始从早到晚不停歇地讲述着春天的故事，刺骨的寒风、飘零的冷雨全都置若罔闻。院子里的那些花儿也是如此，悄悄地开了，或者已经涨红了脸，仿佛随时会绷不住大笑起来。

珠颈斑鸠是上海最常见的鸟儿之一，在上海鸟友嘴里享有“四大金刚”的名头。另外三个是白头鹎、乌鸫和麻雀。

麻雀大约是全国人民都认识的鸟儿，对很多人来说更是唯一认识的鸟。于是时常听到一些人说哪里有什么鸟？只有麻雀！我并不觉得他们是故意这么说的，实在是因为他们的眼底，所有的鸟儿都长得一样——麻雀的模样——麻雀是他唯一观察过的——麻雀胆子大、靠近人居。

如今的互联网时代，各种信息几乎随手可得、无处不在，但是很多时候，人们看到的、接受的依旧只是某一个方面的内容，甚至是完全荒谬的谣言，因为谣言总是比真理更跟能够积极地推动自身的传播，就像那些会主动飞到你身边觅食的麻雀一样。对那些懒得去找一找究竟身边还有没有其他鸟儿的人、那些只会等着鸟儿飞到自己身边的人，一来二去，思维已然形成了惰性，于是在互联网的世界里稀里糊涂又心甘情愿地变成谣言的接力棒，也就不足为奇了。

乌鸫和乌鸦完全不同，只不过都是一身的黑色，便总被混淆。人们都知道乌鸦是黑的，然后竟然就认为黑的便是乌鸦。其实这样的人一般都没真正见过乌鸦的模样，只知道乌鸦黑罢了。这其中的逻辑混乱并不难理解，甚至你若跟他说了，他自己也会觉得好笑——是啊，我怎么会这么蠢？可是我们不就是这样愚蠢着生活了好多年——还记得“老子英雄儿好汉”么？还记得“抵制西方思想侵蚀”么？

好在乌鸫自己会唱歌，而且婉转动听。人们知道乌鸦黑，可也知道乌鸦的叫声呱噪难听，所以心底不免疑惑。而一旦敢于质疑之后，求真的欲望被乌鸫美妙的歌声激发，你就会发现，真相，其实并不遥远。

白头鹎很受人欢迎的，橄榄绿的色彩谈不上漂亮却很耐看，叫声谈不上悦耳，却也还入耳。更关键的是它那一头白发让想象力丰富、又对各种吉祥寓意痴迷的国人甚为喜爱——白头——白头到老。所以解放前国统区的上海，尽管十里洋场纸醉金迷，男欢女爱逢场作戏，国民政府颁发的结婚证书上却妥妥地印着两只白头鹎。仔细一想，持久的婚姻可不就是白头鹎的那个样子——一切都不尽人意，但一切都足够满意。

我写这段文字的时候，一只白头鹎刚好跳上我的窗台上，隔着玻璃我们彼此对视，它歪着头用嘴敲了敲玻璃，大约是表示同意我的看法。

回到珠颈斑鸠。不少人以为那是鸽子，但也隐隐觉得有些不一样，只是并不曾真的去追寻个究竟了，因为总觉得无关乎自己的生活，何必搞得一清二楚？于是在小区里，经常可以看见大爷大妈带着小孙子孙女在小区里遇到珠颈斑鸠在路上不紧不慢散步后，是这样的——快看快看，鸽子鸽子。小孙子小孙女于是又惊又喜，跟着喊：鸽子！鸽子！

有些时候，缪误真的就这样一代代地传了下去，然后美其名曰“传统”。

春天终究还是会来的，人类是最聪明的，聪明到可以躲进四时安逸的房间里避开春寒料峭，静静地等着春天真的到来之后，自己便可以舒舒服服地享受春天的温暖和抚慰。可那些大自然里的动植物们不同，大约是深刻体会过严寒的痛苦，它们就是如此一根筋地渴望着春天，执着地呼唤着、期待着，甚至让这种呼唤和期待本身成为了春天的一部分。比起躲在屋子里聪明的人类，我更喜欢它们。

[山鹰]

大嶝岛寻鸟记（2015.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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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古古炊烟消息，问我是否要去大嶝岛看东方鸻。此鸟年年从沿海经过，厦门也已经有过两次记录，至于福州、上海，年年春秋两季更是准时登场，满足众多鸟友们的偷窥癖。

可我却一直没机会看到。我到了福州的时候，它经常出现的沙洲已经是工地了。因为父母在上海，所以我倒是年年去，可迁徙季节里的我，终也像那些候鸟一样，是远离家门的。所以既然今年东方鸻竟然有四只出现在厦门，又是周末，哪里还坐得住？

好久没去大嶝岛——这个曾经厦门的水鸟乐园，如今的填海大工地。潜意识里一直拒绝过去看看，怕触景生情，怕感怀伤心。只是我们或许还能逃避，可那些候鸟们不行，它们依旧眷恋于此，艰难地在仅剩的滩涂上求着生存。我们为它们努力过，但是，显然是不够的。

海风在吹，我们站在已经堆填起来的土地上，接受着阳光的炙烤。前一阵的几场小雨后，这里原本的荒芜之上已经蓬勃出一片稀疏的草场。你看见没有？那些紫色的小花如此的精致，仿佛在说：“是的，我不在乎，我不在乎短暂，我只要活得精彩” 。我不知道世人面对自然是否会觉得惭愧。反正海面上那些轰鸣的挖泥船不会给我答案。

感谢这些没有舍弃我们的鸟儿。

小云雀在头顶高歌，它们永远都那么欢快。越冬说前不久这里有发现蒙古百灵。我说：“我也听飞鹤说了，不过飞鹤说他第二天来就没找到了，想来应该是走了”。正说着，前面的草丛里忽然飞起一群鸟儿，望远镜里明显有两只不是小云雀——白色的次级飞羽，黑色的细围脖儿，蒙古百灵简直是奇迹一般的就这样出现在我们面前。

两个小家伙究竟是怎么来到南方的，我们不得而知。也许是被贩卖到南方某地，逃逸之后，那内心深处的召唤，让它们选择了纵然历经艰辛，也要踏上北归的征程，故而途径于此？但愿如此励志的一幕永远都只是我们的假设。

发现蒙古百灵自然很高兴，可是东方鸻并不见踪影。一心想着东方鸻胸口的褐红色，以至于我竟然晕了头，将一只伸长了脖子的蒙古沙鸻误以为是它，白白激动了一番。

后来遇到云鹤，云鹤说下午也没看见东方鸻，他说上午还有一千多只大滨鷸和一只黄嘴白鹭在附近。这两种都是我很喜爱的鸟类。黄嘴白鹭大约有三四年没见了，当初第一次找到它的激动心情现在还记忆犹新。遗憾今天下午似乎所有的好运气都已经被蒙古百灵带走了，没有黄嘴白鹭，就连大滨鷸也都是远得根本无法看清楚。

好吧，那就拍一只风中的小白鹭将就着看看先；寻常见的环颈鸻、蒙古沙鸻细细端详起来也都是萌物，这一仔细不要紧，还意外地发现了环颈鸻的三枚鸟蛋。赶紧让开，以免它们的父母焦急不安。

海面上的红嘴鸥已经开始有繁殖羽，鹗不时地飞过来抓一两条大鱼，大勺鷸只有两只相依为伴，白腰勺鷸总是一群，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都不一样，鸟或许亦是如此。

潮水涨了上来，大滨鷸飞了起来，天地间一时鸟浪起伏，“蔚为壮观”。用这个词我不免有些心虚，因为在并不是很久以前，这个数字不是一千，而是三千、五千，甚至更多......我告诉别人，大滨鷸身上有着青花瓷一般的美丽纹理，可是我没告诉别人，它们的命运也像瓷器那么脆弱，一旦碎了，便再也无法挽回。

我希望近日还能再去找找东方鸻。一方面我担心再想见到它或许遥遥无期，另一方面，我又有些迷信，期待着它的名字里的“东方”二字，让它在这个自诩为“东方大国”的国度里，能过过得太平一些。